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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◎

新雪過後,整個皇城籠在一片白茫茫的沈霧裏。

謝琉姝的風寒也基本好了起來,自從那日從乾明殿出來後,她一連幾日都沒看到沈肆的身影。

聽朱嬤嬤說,是前朝事宜繁忙,又逢除夕家宴,這是陛下登基第一年的盛宴,理應大肆操辦,所以事情也就格外多了些。

謝琉姝聽完後,笑了笑,忽然想起去歲除夕,她還滿懷期待憧憬著與太子成親,卻不料,短短一年,竟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。

朱嬤嬤仍舊一日接著一日的給她燉補身體的湯藥。

美名其曰:小姐的身子太弱,將來若是懷上了小皇子,萬一不好生養豈不是還要費些力氣。

對此謝琉姝沒有異樣,只不過那些湯藥有一點苦口,喝起來總要皺著眉頭才能咽下去。

這一日,雪停了。

潔白的新雪落在開滿臘梅的樹枝上,她心想無事,正準備要去禦花園裏逛一逛。

卻沒料到剛出琉璃宮的大門沒多久,不遠處的小貍花貓又悄無聲息的走過來。

這貓模樣好看,通身的毛發幹凈,一看就是被人認真打理過的,那雙眼瞳如閃閃發光的晶石,很是明亮。

謝琉姝對此毛茸茸的小動物打心眼裏喜歡,上回不忍摸它,這回她正要蹲下身,與這小家夥親近片刻,卻不料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:

“雪瞳,過來。”

貍貓一警神,敏捷的身子果斷的竄了出去。

她一怔,順著聲音來源看去,瞧見的是張文青那張瘦削的臉龐。

比起那一日見到他時的失態,今日的他明顯得體了許多,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衫,正一臉覆雜的看著謝琉姝。

隔著蒙蒙白霧,謝琉姝忽然想起,她第一次見到張文青的場景。

那是她剛來到謝家不久,恰逢安樂公主要舉辦詩會,她從沒參加過這樣盛大隆重的場合,卻被突然告知,太子府的馬車來接她了。

她一時受寵若驚,心裏激動。

慌慌張張出了門後,瞧見的便是張文青那張溫和有禮的面容,似乎是得了沈洵的吩咐,張文青對她也格外恭敬,一路上不斷和她說話,似乎是在幫助她緩解緊張。

正是這一抹善意,讓謝琉姝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,都十分感激他。

思緒回攏,謝琉姝看到他如今的模樣,心裏還是有些覆雜。

沈洵死後,東宮裏的人大多都不好受,太子生前素有美名,寬待下人,溫和有禮,而在他去世後,東宮裏的人大多都散了。

謝琉姝抿了抿唇,向前走了一步,溫聲道:“這貍貓挺活潑的。”

張文青低下頭看了眼懷裏抱著的雪瞳,“瞧著是乖巧,但是它是只會傷人的貓,貴人還是少接觸的好。”

謝琉姝楞了楞,眉眼在寒風中沈落下來,不說話了。

她與張文青之間,如今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,再多待下去,便會不可避免的想起昔日的光景,只會徒增傷感罷了。

謝琉姝腳步往後退了一步,正要離開,張文青卻突然開口道:“姑娘不想知道太子當初是怎樣死的嗎?”

謝琉姝擡眸,怔怔的看向他。

沈洵病死,天下皆知。

張文青為何忽然這樣問?

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?

然而張文青的聲音卻沈穩平淡,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普通的事情一樣。

“我從小就在殿下身邊侍奉,對殿下的身體情況也大致了解,雖說殿下出生起便有寒癥,但常年用藥調理,絕不至於一夕之間沒有任何征兆就斃命了。”

謝琉姝眉頭緊蹙,她從來沒想過沈洵的死還有其他原因。

她一直以為他是被生來的疾病給拖垮了身子,常年操勞最後油盡燈枯,卻沒想到,張文青如今卻說,那寒癥不至於要了沈洵的命。

那麽他是如何死的。

“殿下出殯前一日,我曾請過一位資歷頗深的仵作暗中查驗過,殿下的死根本不是被疾病拖累,而是有中毒的痕跡。”

張文青想起那一夜的大膽行動,心裏仍舊有幾分不平靜。

他自小侍奉殿下,最知道殿下身子如何,這些年來好生養著,斷不會忽然悄無聲息就沒了去。

他心下懷疑,冒著被砍頭的風險私自請了一位仵作重新驗屍,得到的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。

殿下是被人害死的。

張文青平靜的敘述,謝琉姝卻聽的震驚詫異。

是誰會害沈洵?

她的心在不斷下沈,忽然有些害怕起來。

“姑娘想替殿下報仇嗎?那不妨想想,殿下死後,誰是得益最大的人。”

張文青深深深看了謝琉姝一眼,聲音在寒風裏如鬼魅般縈繞在人的心上。

沈洵死後,得益的人是沈肆蘇太後,還有昔日被他罷免的那些人……

謝琉姝捂著額頭,心下一頓覆雜煩亂,她不敢想下去了。

**

謝琉姝失神的回到琉璃宮裏,大腦裏不斷閃現與沈洵相處的種種,他溫和如玉的眉眼,清透溫潤的嗓音,含笑揶揄的調侃……

最後閃過張文青那道平淡無波的嗓音:殿下的死不是疾病拖累,而是中毒。

她心口微窒,心口處一絲鈍痛的感覺蔓延開來。

卻沒想到,剛踏進大殿,一抹熟悉的龍涎香氣息飄過來。

謝琉姝臉上的傷心尚且來不及收回去,就看到沈肆一臉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那塊玉佩。

他是什麽時候來的?

聽見動靜,沈肆的眼眸從玉佩移到她的身上,低沈的聲音響起,“晚晚去哪裏了,讓朕在這裏等了你許久。”

話音落下,他起身,過來要牽謝琉姝的手,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。

沈肆挑眉,轉過頭來詢問,“你怎麽了,可是身體又不舒服。”

謝琉姝輕輕咬了一下唇,平覆下心裏的不平靜,朝他勉強露出笑容,道:“我無礙。”

聞言,沈肆難得勾了勾唇,他今日似乎心情很好,拉著她坐在他懷中,低聲道:“近日前朝事情太忙,沒有過來陪你,是朕的不是。”

他竟然還破天荒的說出了這話。

謝琉姝後背僵了僵,腦海裏不斷閃過張文青的話,此刻她不知該如何面對沈肆,只好低下頭,默不作聲。

沈肆敏銳的察覺到懷裏的人不對勁,小臉蒼白,神態緊張,難不成……

沈肆的手放在了她額頭處,溫度正常,應該是t沒發熱。

那是有什麽地方不對?

沈肆擰了擰眉,把女人的身子扳過來,湊上前去道:“晚晚,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?”

話音一落,謝琉姝倏地擡起了眼睫。

沈肆的面容近在眼前,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,無處不在的龍涎香味道將她包圍。

半晌後,她搖搖頭,淺淺一笑,將腦袋埋入了沈肆懷中,道:“妾身沒事,妾身方才只是在想事情。”

“哦?”沈肆來了興趣,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的驚喜,她很少有主動抱他的時候。

他扣住她柔軟纖細的腰肢,眉間漸漸放松下來。

緩緩問道:“在想什麽?”

“想陛下今年的除夕宴會如何操辦?”謝琉姝扯謊道。

沈肆卻低聲笑了起來,不知想到了什麽,他輕輕撫摸著謝琉姝的發絲,聲音忽然柔和下來,“晚晚想要如何過?”

“妾身和陛下在一起就很開心了。”謝琉姝長睫輕輕撲簌,遮住眸內的覆雜情緒。

索性她如今靠在沈肆懷裏,沈肆不能看到她臉上的神情。

否則,她真的沒有把握,能不暴露此刻的心情。

她實在無心與沈肆談笑了,她滿腦子想的都是,沈洵是中毒死的,他是被人害死的。

是誰呢?

對他如此恨。

“朕記得第一次和你過除夕時,你給朕煮了一碗長壽面。”沈肆的聲音忽然有些感懷起來。

謝琉姝怔了怔,也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除夕。

兩年前,那間小木屋裏。

因是新歲將至,鎮子裏也熱鬧了起來,紅紅的燈籠高掛,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音響起,謝琉姝一早起來,就把家裏收拾了一遍。

她想著就她和沈肆兩個人,索性煮了兩碗長壽面,寓意美好,最主要的是簡單。

彼時身為皇子的沈祁聞雖然自小生活在皇宮裏,但是確實沒有正兒八經過過一次節日。

每一年的除夕父皇都是在青雲臺設宴,他卻一次都沒出席過。

小時候,都是照顧他的嬤嬤不知從哪裏給他幾個發硬了的饅頭,一臉舍不得的表情道:“殿下,奴婢不餓,您吃吧。”

然後,他便將饅頭分成兩份,沒有就一口水就咽下去,冷沈的眸子在夜裏漸漸漆黑。

他在看到謝琉姝煮的那碗長壽面後,微微一怔,卻看到她靈動活潑的表情,“新的一年,願我們都要平平安安,無災無難。”

少女嗓音清脆悅耳,那一晚,他心裏默默下定一個主意,日後不管發生什麽,他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。

“你怎麽不吃啊?是嫌我做的難吃嗎?”

謝琉姝見到少年只是沈默著,不動筷子,不禁問出聲來。

沈祁聞擡眸,燈光照耀下,他覺得眼前的人分外好看明亮。

像是天上的月亮,縈輝之下,難掩其灼灼風華。

半晌後,他低頭笑了。

“你居然會笑,我還以為你是個木頭沒有任何感情呢!”

少女驚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,似從遙遠的天際飄過來,讓沈肆不由晃了晃神,原來記憶裏那些美好的時光不是不見了,只是這些年被他刻意壓制,因為一想起來,那回憶足以將他逼瘋。

而今,她就在他的懷裏,想起這些年的隱忍與磨難,他覺得都是值得的,只有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人,才能給他的晚晚更好的生活。

哪怕這中間出現了波折,但是如今,兜兜轉轉,她還是來到了自己身邊。

沈肆覺得上天還是厚待他的。

他把玩著少女的發絲,忽然開口道:“今年除夕,朕會給你一個驚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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